撰文：肖飒法律团队
飒姐团队始终认为，DAO 作为一种传统法律制度与新兴技术紧密结合而诞生的事物，在发起成立、运营、决策、清算、股东出资及清退、利益分配等多方面具有传统公司主体所难以企及的灵活性、透明性和自主性，同时，借由区块链而产生的技术信任机制，大大降低了公司的监管及合规成本。总的来说，DAO 是一种很可能在未来商业活动中被广泛接受的新型「法人实体」，甚至具有重塑未来商业主体形态的潜力。
但是，最近出现了一种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成立 DAO，随后再通过虚增支出、捏造虚假债务缓慢「抽取」DAO 经营资金，最终以「经营不善」为借口关停清算 DAO 的诈骗形式开始出现，坊间将其成为「Slow Rug」。该种诈骗手法相较传统 Pull Rug 更加隐蔽且期限较长，往往投资人在不知不觉中遭受了较大损失而不自知，在温水煮青蛙式的诈骗中损失惨重。
今天飒姐团队就为大家讲一讲，Slow Rug 的一些特征以及如何通过法律途径自身维权。
DAO 破产，是真「清算」还是真诈骗？
新兴事物的发展不可能一帆风顺，再好的 idea 和项目，如果经营不善都可能在短期内走向关停清算的道路。实际上，破产清算并不罕见，破产制度对市场经济具有重要的调整作用，是市场经济法律制度的关键组成部分。一个成熟的经济体允许商业主体通过正当的破产程序和清算手段，在债务人丧失清偿能力时强制对其全部财产清算分配，公平地清偿债权人。最终，破产制度既解决了破产者陷入经营不善持续亏损的困境，又能对债权人进行最大程度的公平补偿。
2022 年，受全球经济下行及 DAO 本身发展尚不成熟的多种因素影响，数个曾经辉煌一时的 DAO 项目出现了关停清算的情况，其中 Tride DAO、Panda DAO 等具有较广泛影响力项目的关停令人唏嘘不已。
但是，由于 DAO 作为一种尚未被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所接纳的新兴组织形式，目前仅有美国怀俄明州、犹他州，马绍尔群岛等出台了相对实验性的立法，而对于 DAO 应当如何进行破产、重整和清算，基本上属于立法空白。
在实践中，Tride DAO、Panda DAO 等项目的破产清算基本上遵循如下一套流程：
（1）创始人或有影响力的社区成员在社交媒体上发出关停清算的相关信息；
（2）与投资人等社区成员协商并发布清算计划及补偿方案;
（3）在社区中发起正式关停及清算提案；
（4）社区投票；
（5）投票通过后，投资人申请清算；
（6）投资人获得清算后资产；
这样一套较为简单直接的破产清算程序虽然较大程度上遵循了 code is law 原则，可以在较短时间内使 DAO 清算完成，但却无法保证清算的公正公平，往往引发社区质疑。另外，由于 DAO 本身缺乏法律规范的支撑，如果清算后出现问题，例如有遗漏财产、清算人滥用职权不当清偿等情况出现，投资者往往无法通过法律途径得到救济，更遑论如果 DAO 本身就是一个 Slow Rug 骗局的情况。
例如在 2022 年 8 月的 Tribe DAO 关停清算事件中，就出现了「债权人」优先清偿还是「股东」优先清偿的争议，整个 DAO 项目的清算甚至引发了严重的社区信任危机。当时，Fei Protocol 创始人在社交平台公布了关闭协议和清偿提案，计划将 5700 万个 TRIBE（当时价值 900 万美元左右）以 7 天时间加权价格计算，释放相应的 FEI 或 DAI，平均分配给黑客事件受害者（被盗约 28,380 ETH），将 DAO 控制的 stETH、ETH 等资产按比例分配给 TRIBE 代币持有者。
该补偿机制广受诟病，由于款项是平均分配给每个地址的，这就意味着损失金额低的用户会获得全额补偿，而损失金额较高的用户也只能获得相同金额补偿，出现了严重不公平的现象。另外，Tribe DAO 选择优先偿付作为「投资人」（也可称为「股东」）的代币持有者，对债权人的清偿位阶和比例过低，引发大量争议。
Slow Rug 或将以 DAO 之名行欺诈之实
如前所述，目前出现了一种非常新颖且隐蔽性极强的 DAO 诈骗手段，以欺骗的方式募集资金后，又以 DAO 经营不善出现严重亏损、资不抵债甚至虚假黑客攻击导致资产损失（实际是管理人员勾结黑客盗取、转移 DAO 资产）等理由清算 DAO。该种手法相较传统的 Pull Rug 而言较为少见、诈骗成本高、周期长但极为隐蔽且难以留存证据。
实际上，该种行为并非加密世界首创，在传统商业经济活动中早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情。我国《刑法》第一百六十二条之二【虚假破产罪】规定：公司、企业通过隐匿财产、承担虚构的债务或者以其他方法转移、处分财产，造成本不符合法律规定的破产条件的公司、企业不能清偿到期债务或者资不抵债的假象，从而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破产或者被债权人申请宣告破产，致使公司、企业进入有关法律规定的破产程序，造成严重损害债权人或者其他人利益的后果。
但需要注意的是，虚假破产罪与 Slow Rug 并不完全相同。虚假破产罪侵犯的客体是复杂客体，一方面侵害了债权人或其他利害关系人的合法权益，另一方面侵害了国家对公司、企业破产的管理秩序。其中，前者为主要客体，因此传统意义上我们认为虚假破产犯罪侵害的主要是债权人的法益。而 Slow Rug 除了在 DAO 的清算过程中可能侵犯债权人的利益外，更多侵犯的是投资人，也就是「股东」的利益，无论是在 DAO 经营过程中虚构支出窃取 DAO 资产的情形抑或是在 DAO 走入清算程序后的财产分配，都严重侵害了投资人的利益。
飒姐团队认为，Slow Rug 可能构成多种犯罪，我们一一分析。
（一）职务侵占罪
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职务侵占罪】之规定，该罪是指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将本单位财物非法占为己有，数额较大的行为。
在 Slow Rug 中，一种常见的手段就是社区主要人员或其他有职务便利、有影响力的人员，通过勾结 DAO 外的成员，通过虚假交易等方式窃取 DAO 资产中饱私囊；还有的 DAO 成员通过虚构本不存在的工作或夸大自身工作量的方式，从 DAO 中获取了大量的「工资」或其他收益。
（二）盗窃罪&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
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盗窃罪】之规定，该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 ，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多次盗窃、入户盗窃、携带凶器盗窃、扒窃公私财物的行为。又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八十六条【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之规定，该罪是指违反国家规定，对计算机信息系统功能进行删除、修改、增加、干扰，造成计算机信息系统不能正常运行，后果严重的行为；违反国家规定，对计算机信息系统中存储、处理或者传输的数据和应用程序进行删除、修改、增加的操作，后果严重的行为；故意制作、传播计算机病毒等破坏性程序，影响计算机系统正常运行，后果严重的行为。
（三）虚假破产罪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虚假破产罪规定在我国《刑法》第一百六十二条之二，该罪的目的是防止企业通过虚假的破产来逃避债务或侵犯他人权利。
需要注意的是，本罪中「隐匿财产」，是指将公司、企业的财产予以转移、隐藏使之不能依破产程序进行有效的处分，或者对于其财务信息不予披露，对公司、企业的财产清单和资产负债表作虚假记载，采用少报、低报等采取他人不知的手段隐瞒的手段，故意隐瞒、缩小公司、企业财产的实际数额。
同时，本罪是结果犯，构成该罪还需要具有「严重损害债权人的利益」的后果。具体而言，由于公司、企业的虚假破产行为，使本应得到偿还的债权人的巨额债务无法得到偿还；造成公司、企业拖欠的职工工资、劳动保险费用和国家税款得不到清偿；使公司、企业的其他股东的合法权益受到损害等情形。
如何判断 DAO 正在进行 Slow Rug？
Slow Rug 是一种具有极强隐蔽性的行为，但我们可以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进行查验，以防自身落入诈骗陷阱或及时在陷阱中抽身而出。
一家之言，飒姐团队认为目前的 Slow Rug 一般具有以下特征：
（1）DAO 的部分活跃社区成员履历不明或不实；
（2）DAO 越来越呈现「中心化」趋势（当然，中心化是目前 DAO 普遍存在的弊病，不能单单以此认定 DAO 正在 Slow Rug）；
（3）DAO 的主要支出存在不合理或可疑情形；
（4）DAO 部分成员的收入与产出严重不成比例；
（5）DAO「金库」资源枯竭速度显著异常；
（6）DAO 长期运行不畅，没有实现预期目标且后续也没有实现该目标的可能；
总之，Slow Rug 具有各种不同的特征难以一言以蔽之，且需要结合不同情况下 DAO 个案的运行情况来进行综合判定。如果我国投资人认为 DAO 项目具有 Slow Rug 的可能，则需要考虑对 DAO 的所有行动、投票决议、主要活跃成员的发言进行留痕，以便在后期作为证据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身权益。
